简体版 繁体版 第93章

第93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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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3章

第93章

再说这年自正月始, 各地就纷纷出现异象, 各种祥瑞层出不穷, 都是恭贺皇上甲子万寿的, 歌功颂德、花团锦簇。

紧接着江南传出了一桩奇闻, 却是关于两位待字闺中的小姐。

头一位是个姓鲁的翰林, 膝下无子, 唯有一女,就把女儿当做儿子教,自幼开蒙, 念四书五经,接着教写八股。这位鲁小姐天赋极高,记心又好, 便将诸家宗师之文, 历科墨卷,全部记下, 做出来的文章, 连江南都有大儒赞的, 说此女若是个儿子, 连状元都中来了。

这鲁翰林每每夸起女儿, 总说自家女儿既学好了八股, 以后无论要做什么,要写诗就写诗,要写赋就写赋, 都是“一鞭一条痕, 一掴一掌血”①。

可是这鲁翰林将自己的女儿夸得太甚,激起了江南士子的不平,便有那好事的,也提起扬州的一位闺秀,据说也是书香人家出身,其父身在显位,但是此女行事低调,从来不事张扬。所以无人得知其真实名姓,只因为她在闺阁中教诗,教得极妙,所以有人赠了个别号,称为“诗小姐”。

这位小姐主张诗文不以律所缚,而要以韵为胜,但求“意趣真”。她教人作诗绝不是读那些八股文章,而是先读王摩诘的五言一百首、老杜的七律一百首、李青莲的七绝一百首,再将那陶渊明、应、刘、谢、阮、庾、鲍等人的一看,多练练笔,便能做诗翁了②。

江南文人,大多不喜鲁翰林的言辞与做派,便总是在鲁翰林面前将那位“诗小姐”的看法大加赞赏,惹得鲁翰林大怒,放出话来,要两位闺阁中的才女比一比诗才。

然而这是鲁翰林剃头挑子一头热,自己叫嚣得厉害,却始终无人理会于他。只是鲁翰林叫得凶,扬州闺阁中,便有替那位“诗小姐”抱不平的,便将那位所写的诗句传了一两句出来,偏巧有两句写的是“一畦春韭绿,十里稻花香。盛世无饥馁,何须耕织忙。”据说本是信手写来,表达对人间盛世的期许之情。可被有心人听见了,觉得这诗极其应时应景,极其符合甲子万寿的颂圣之意,便在京中广为传颂,据说曾落入康熙皇帝的眼中,圣上对这诗的立意多有赞赏。

消息一出,鲁翰林立时命自家闺女做了二十首应制诗、诵圣诗出来,也送上京请人品评,但被人评说二十首,都不能与旁人随手写的一联比肩。鲁翰林自然气得跳脚,可又无可奈何。他闺女确实写不出这样轻灵风雅的句子。

偏巧这年巡盐御史林如海奉旨万寿节上京陛见,一路赶到京城之后。林如海少不得前往岳家拜见岳母,惦记着一年前见过的贾琏,请出来见了,考校几句学问,倒觉得是进益了。

贾母素知女婿是个有才学的,想起爱女,自然忍不住暗暗垂泪,可是见到女婿夸起琏儿,一头又想起宝玉,忙命贾政将宝玉带来拜见姑父。

林如海早闻宝玉之名,一见之下,果然觉得面相俊朗,人物风流,如宝似玉。

然而宝玉见到扬州来的林姑父,一时嘴快,便提起“诗小姐”的那桩公案,张口便问:“姑父从扬州来,林妹妹又在扬州,自然知道那‘盛世无饥馁’一句是谁写的。”

宝玉很有把握,“诗小姐”一定就是他的林妹妹。

林如海瞬时便黑了脸。

人在扬州,又身在显位,朝中只他这位兰台寺大夫兼巡盐御史一人。所以老早有人猜到他身上。可是黛玉是林如海的唯一爱女,林如海唯恐爱女名声受损,一直在小心翼翼地“辟谣”。可是这个宝玉,一见面就这样直截了当地问他此事。

黛玉可是林如海这个当爹的逆鳞。

宝玉对林如海的怒意茫然不觉,反而又问:“姑父从扬州来,怎么不带林妹妹上京?”

林如海听了更觉得不喜:他是奉旨进京陛见,不是来陪小孩子过家家的。

他一旦不喜,便板起面孔,考校起宝玉的学问。贾母便提起宝玉要考童生试的事情,又说起宝玉已经学了“破题”。林如海便随便给宝玉出了个题目,让他来做。

宝玉生平最怕父祖一辈板着面孔考他,登时便答得结结巴巴的。林如海听了便直摇头。宝玉只得向姑父直承,他平生最不喜八股。

“姑父可曾听过时下京里是怎么评价八股的?”宝玉想了想,觉得这话虽然冒犯姑父,可是他只觉骨鲠在喉,不得不说,“京里有人作《刺时文》,只说‘读书人,最不济,滥时文,烂如泥’……”

贾政在一旁听着宝玉这般胡言乱语,气得胡子直翘,要不是碍着母亲与妹夫就在眼前,早就要上前暴揍这顽劣小儿了。

“国家本为求才计,谁知变了欺人技……三句承题,两句破题,摇尾摆头,便是圣门高第。③”

宝玉越说越是战战兢兢,可是面对林如海,竟然还是把拉拉杂杂一大篇讥刺八股的文字都说了出来。

贾政在一旁,听得刺心,几乎要暴跳。林如海却很冷静,看了看宝玉,淡淡地说:“如果你不愿科考,到了年纪就去考个笔帖式开始当差,你可愿意?”

宝玉一下子哑了。他虽说对八股制艺深恶痛绝,可却也从来没想过,他若是不科考,又该去做什么。

林如海就知道宝玉并无长远眼光,一派浑浑噩噩天真烂漫,当下只沉了语气教导:“宝哥儿,科举八股,的确只是晋身的手段途径,你可以不喜……”

宝玉脸上立即露出笑容,心想:这位不愧是林妹妹的爹呐。

“……然而你身为贾家子弟的责任,你却无法规避。你今日能读书进学,衣食无忧,坐享富贵荣华,俱是靠着祖宗荫庇。可你怎知你父祖曾为家族之运殚精竭虑、甚至多历凶险,若是你父祖当日也如你眼前这般,如今你会如何,身在何处,这些你可曾想过?”

贾政在一旁听了妹夫代自己教子,一时生出惭愧,向林如海道歉:“是我教子无方,教妹夫见笑了。”

宝玉听了,也是惶惑而惘然。他原本听说林姑父上京,满心只想着林妹妹一年不见,若是能见一面就好了,岂知竟被如此教训了一顿。

说实话,宝玉从未想过自己将来会如何,他既不想科考,又不想出仕,家中庶务他也料理不来,唯一想做的,怕只是吟风弄月,写几首歪诗,混日子罢了。因此林如海说这话颇有些振聋发聩之意,让宝玉在书房里闷了几天。

好在之后苏州织造史鼎史鼐兄弟进京,杭州织造王子腾进京,贾府宾客盈门,颇不寂寞。加之史家兄弟的侄女史湘云在贾母身边住了下来,宝玉身边又有姐姐妹妹相伴,自然又将林姑父之言抛在脑后。

江南两大织造并两淮盐政联袂上京,也是一件大事。

这段时日里,康熙皇帝常驻畅春园,曾经单独召见了林如海,但并未召史家兄弟与王子腾奏对。史王两家只能在三月十五大朝会那日与群臣一道陛见。

可是三月十五的大朝会,几乎成了各地大献祥瑞,以及奏报各项万寿节安排的万寿节预演活动。

各地献来的祥瑞各式各样,什么牛生上齿、狗养斯肫、江出大贝、海出明珠之类,尽在其中,专门送进京中的各种动植物,白鹿白狼白龟赤兔,磨盘大的灵芝,连根的神木之类,也都展示在畅春园里,引来一片歌功颂德之声。

夹杂在一片祥瑞恭诵之声中,是万寿节的安排。万寿节三月十八这日将举办“千叟宴”,西直门外早已搭起龙棚,安排各省老人在城门处恭迎圣驾回京。

大朝会之后,康熙召见了史鼎史鼐王子腾,并宁国府现袭威烈将军的贾珍。这三家一向是联络有亲,一损俱损,一荣皆荣的。因此皇上召见,也惹来猜议纷纷。

三月十六,各皇亲宗室、皇子阿哥所献上的寿礼都送至御前。

康熙皇帝一一看过,见八阿哥胤禩送上的乃是一幅内务府造办处所作的“动画”,登时生了好奇之心,命人将东西推进清溪书屋,又下了书屋各处的帘子,命人开始放映。

放映之时,魏珠始终留在清溪书屋之外,他虽然也心中好奇,想知道那“动画”到底是什么样儿的。去年他曾在慈宁宫中偷瞄见一回,知道画面确实是能动的。想来造办处调了精兵强将,为皇上献上的甲子万寿大礼,必然更为精美,一定可以打动君心。

可是没多久,康熙就吩咐将清溪书屋四面帘子一起打开。皇帝本人脸上没什么表情,只是扶了魏珠,吩咐出去走一走。

从头至尾,康熙对那“动画”一字不提,直到走到畅春园一头的田埂上,凝望着一垄垄碧绿的麦苗,背着手,陷入了沉思。

魏珠不解,心想:难道八爷献上的这段“动画”,个中竟有犯忌讳之处,才令皇上如此不快?

魏珠自然不懂,但若是石咏在此,多少能猜出个大概。

天下那么多借“万寿节”献给圣上的祥瑞,那么多歌功颂德的锦样文章,其实都是给世人看的。若是石咏见了,肯定会说:“都是用来宣传嘛!”

造办处这次给康熙献上的“动画”,也是如此。若是石咏什么时候能将“负片”、“胶片”都做出来,扛个放映机,将这片子拿到康熙治下各处,在天下百姓面前放映,那宣传效果自然是好,可若观赏者只是黑屋子里的皇帝一人,要想用这个来取悦皇帝……

康熙开始有点儿怀疑,他的儿子们,到底懂不懂为君之道了。

此刻康熙眼前,是数垄绿油油的冬小麦。在春日暖阳的照耀下,冬小麦的长势极好。然而近来北方雨水稀少,康熙少不得命魏珠唤人过来,提井水灌溉这片麦田。

这清溪书屋的北面,有几亩土地被开垦成了良田,康熙在畅春园居住的时候,会亲自过来照看这里的作物。康熙本人亦知农事,各省官员,极少能糊弄这位皇帝的。

“朕记得,有谁是呈了麦种上来的?”康熙随意问魏珠。

魏珠当即恭敬答道:“奴才记得,是雍亲王,呈上的不止麦种,好似还有稻种,和其他几种种子……”

魏珠不识字,因此四阿哥呈上的各色种子,他根本认不全。

康熙见了那一匣种子,却非常欣慰。他指着匣中分出的一只只小格,说:“这个,是朕在康熙四十二年选育的麦种,抗盐抗旱,亩产比寻常小麦种高两成……有了这个麦种,哪怕是今年春天这样的天气,一样能丰产丰收。”他脸上早先因天旱而起的忧虑,已经一扫而空了。

魏珠半躬了身子说:“皇上圣明!”

他知道雍亲王这马屁绝对拍到位了。

“这个,是老四的门人前几年在四川发现的野稻稻种,可别小看了这个,育种育苗,全靠这个。当年还是朕命老四快马将这野稻稻种送至江南,命人培育,才有了这种高产稻种……”

康熙又伸手指向第三个木格,那是已经培育成熟的稻种,已在江南试种,亩均能产八百斤。康熙在说这话的时候,眼中闪现些许泪花,可见是把自己也给感动了。

“皇上圣明,乃是万民之福。”魏珠索性伏在地上。

“盛世无饥馁,何须耕织忙?”康熙激动地说,“朕一直盼着有生之年,能见到这样的盛世,看着这些种子,朕就总觉得这盛世好似离朕又近了一点。”

魏珠心想,看来这一回合,雍亲王是完胜了八贝勒。

少时康熙回到清溪书屋,突然想起:“这次十三阿哥可有孝敬?”

魏珠点头,随即寻了一个锦盒出来,送至康熙面前,随着锦盒的,还有十三阿哥上的折子。

“原来是自鸣钟啊!”

康熙随意扫了锦盒里的东西一眼,既不欣喜,也不失望。魏珠便知皇上对十三阿哥的厌弃之心犹未转过来,皇上对他,并无半点期待。

待打开奏章,康熙“哦”了一声,道:“原来这是完全出自我大清工匠之手的自鸣钟!”

自鸣钟一直是舶来品,每年广州海关都会进口法兰西、英吉利、瑞士等国出产的精品,饶是如此,这样东西在本国依旧供不应求。康熙帝顿时长眉一挑:没想到,这样东西竟也能在本国完全自产了。

十三阿哥所写的折子上,自然先是花样文章,称颂一番,然后小心翼翼地提起南方贸易之利,及手工业对经济民生的提振。康熙却不耐烦看这个,“啪”的一声将折子合上,微皱了眉头,带着恼怒,说:“朕知道这些年是冷了他,可如今看来却还一点儿没改,只晓得有的没的瞎掺和,这又是动了什么心思……”

魏珠见康熙着恼,不敢接口,只能小心翼翼地提醒:“皇上,刚才来报,十六阿哥有急事求见!”

康熙这才想起,还确实不曾见过十六阿哥呈上的寿礼。

一时魏珠去传十六阿哥胤禄,给他使个眼色,要他心里有数。胤禄冲魏珠微微点头,算是承他的情,随后胤禄便怀里抱着个紫金匣子,一面往清溪书屋里跑,一面高声招呼:“皇阿玛,皇阿玛,您快看儿子,儿子发现了什么……”

在康熙面前,胤禄一直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“不懂事的小儿子”的角色。然而康熙却对这种纯出天然的父子亲昵没有什么抵抗力,虽然嘴上说着“没规矩”,可是脸上却情不自禁地流露出笑容。